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完结）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值得爱的少年）

 

同时也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我们弄丢了彼此，甚至没勇气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幸好，时光不负有情人，我与他，穿过了误解与伤害，找回了彼此！

1

窗外下起了雨，我盯着手机上朋友发来的消息，久久没有动作。

屏幕渐渐变暗，那行文字倔强地停留着。

——梦梦，听说，洛翊要回来了。

发消息的是我高中时期的死党小夏，毕业以后，我们从同学变成了闺蜜，她是我如今圈子里为数不多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人，也知道那段尘封的往事。

知道洛翊对我的意义……

洛翊是我的初恋，他说我也是他的初恋，不过对此我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他有一张万人迷的脸，成绩优异，性格又好，和男孩子也能打成一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曾惊艳过无数少女青春的男孩子。

缘分其实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它可以让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不只一次相遇，它又会让你们一转身就错过彼此。

年少时光，我生活在一座数百万人口的城市，若不是命运的安排，我与他相遇的概率微乎其微。然而，在有感情上交集之前的很多年，我就对他有所耳闻，小学、初中同校，高中同桌，他的名字存在于我的整个学生时代，后来我笑言：真是段孽缘啊！

我们读书的时候，竞争没有现在这么激烈，每次考试排名是唯一的“内卷”。

他与我成绩都不错，那时候小考的考场按年级名次来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两个在数千人的年级里，比其他人略微熟悉了一些。

每次出成绩，班主任老师都会提到xx班的的某某数学满分……之类的，洛翊，是我们老师经常提起的名字。

小学五载时光，多次在同一个考场，平时也碰到过数面，而我们第一次对话，是在四年级。

那天我去老师的办公室送收上来的作业，他也在。

放下作业本，老师便和蔼地让我离开了。

出了办公室没走多远，一个男孩子在后面叫：“苏梦同学！”

随后，他小跑到我身边，“你好，我是洛翊。”

“我知道，”我语气淡淡的，因为月考总分比他低了两分而屈居第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补充了句：“你很有名。”

这就是我同他讲的第一句话，以至于长大以后说到当时的一幕，洛翊捂着胸口说：“你冷淡的态度严重伤害了我的心灵，给我留下了阴影，你得负责到底！”

不过那都是后话。

光阴流逝，很快就迎来了小升初，当我得知又和他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只有“阴魂不散”四个字能形容我的感受，于是他的名字，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中学时代的生活是丰富多彩且忙碌的，省市乃至全国级的知识竞赛络绎不绝，我因为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加上家里长辈的支持，参加赛事的次数不多，慢慢地索性不参加了。

与我相反的是洛翊的名字越来越响亮，多次参加各种竞赛，学校传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是未来的省级高考状元……

而我，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在高中“三生有幸”地和他成为了同桌。

2

开学那天，清晨阳光明亮耀眼。

大家都是初来乍到，能遇到昔日同校的都感觉无比亲切，我到的比较早，没有遇到熟人。

也许是对于未来有无限憧憬，当天醒得特别早，此刻困意来袭，我打了个哈欠，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嗨，苏梦同学。”

初晨的阳光照进教室，洛翊站在光影中，纯白的T恤下，是他美瓷般的肤色，蓝色的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苏梦同学”这个称呼熟悉又陌生，他应该是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有少的干净，又带着初雪般的清冽。

眼前的少年和记忆中的小男孩儿重叠在一起，我抬头看着他，忘记回应。

直到洛翊拉开椅子坐到我旁边，少年身上有淡淡栀子花沐浴露的香气，我才回过神来，问出了一个极蠢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洛翊侧头看着我，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笑意，他的眼睛有星辰般的光芒，光芒里，有一个小小的、神情错愕的我。

后来每当想起彼时的场景，我都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唐突，可是莫名其妙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想到洛翊，总能让我嘴角微扬，心底泛起阵阵涟漪，然后，就是漫长又漫长的沉默与遗憾。

报道之后就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军训。

没完没了的重复军姿、长跑，青春在酣畅淋漓中飞快流逝。

第一次月考试成绩下来，洛翊毫无悬念地成为年级第一，在之后的周一升旗仪式上，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少年的声音通过话筒响彻校园。

从此，洛翊的名字在高一新生中无人不知，成绩优异的他在课间时间总是会遇到同学来请教问题，而我在他的脸上，从未见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作为同桌，我比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与他讨论学习上的问是日常，过程中我发现他的很多解题思路都非常棒，当我误入“死胡同”的时候，往往洛翊简单一句话，就能让我豁然开朗。

一来二去，我们之间渐渐熟络起来，而且“洛翊同桌”这个身份让我获益不少，我甚至忘了许久以来，对他有些蛮不讲理的敌意。

高一上半学期，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因为胃病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返回学校时，同学们见到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啊，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住院期间一边忍受病痛，一边着急回去上课，简直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确实憔悴了很多。

洛翊到教室的时候我正在背单词，见到我，他神情一怔，脚步却未停，大步走过来。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课桌里掏出几个本子，推到我面前，“这是这段时间各科目的重点笔记，我顺便替你整理了一份，有时间看看吧，有写的不清楚的随时问我。”

我翻开最上面的化学笔记，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与他给人的邻家少年的感觉完全不同。

整页纸没有一处连笔，生怕对方会看不懂，哪来的“写的不清楚”，分明是担心我有不理解的地方，又给我留足了面子嘛！

指间无意识地划过文字，我的心底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陌生，又泛着一丝隐约的甜。

洛翊右手转着笔，问我：“这几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他的手指洁白修长，黑色的中性笔在指间行云流水地旋转，竟有几分奇异的美感。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关系好的同学都互相加了QQ。一星期以来，洛翊给我发过不少消息询问情况，我只是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小毛病。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发凉的脸颊，决定不再隐瞒，如实道：“胃痛而已，住了几天院。”

闻言，“啪”的一声，黑色的笔掉到桌子上，洛翊盯着我，好看的眉毛微皱，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愠怒，“都住院了，还‘而已’，你是心大，还是当我无知？”

我怔住，对于他的怒意感觉莫名其妙。

许是觉得语气太重，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洛翊轻叹一声，几不可闻地说：“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

因为他的话，气氛缓和了不少，我吐吐舌头，心虚道：“医生说是不良的饮食习惯造成的，所以前车之鉴，你要按时吃饭，别像我一样，为了早上多睡一会儿不吃早饭。”

爱睡懒觉是我的缺点之一，初中时期学习压力没这么大，只是偶尔不吃早餐。现在每天晚睡早起，牺牲早餐换得一点睡眠时间时常发生。

“吃个早饭能耽误你多久，”洛翊无奈地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算了，那么倔，估计说再多也当耳旁风。”

这时，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你是出于好心。”

话音刚落，老师走了进来，话题也就随之终止，我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后续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第二天，我到教室的时候，洛翊已经坐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我们的桌上有个购物袋之类的东西，走近发现，是一个印着某小吃名字的袋子。

“这是什么？”坐下后，我问洛翊。

修长的手指打开袋子，里面有两个透明餐盒，洛翊掀开其中一个盖子，然后推到我面前，晶莹剔透的馄饨，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一时间香气四溢。

“哇，好香啊！这家的馄饨超有名，只不过要排好久的队，还不一定能买到。”

说话的就是我日后的闺蜜小夏，她坐在我左边的位置，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饭香，眼神暧昧地往我和洛翊身上瞟，“洛大校草有心了啊！”

正是青春期的年纪，学生们课余时间总喜欢讨论一些与学习毫不相关的话题来驱散紧张的氛围，谁的成绩优肯定是其次，谁的颜值高，才是议论的主题。

因此，就评出了“非官方”的校花校草等等，洛翊就是后者的众望所归。

听到此话洛翊面不改色，盯着我的脸，“愣着是能吃饱吗？你怕耽误睡觉，以后就来教室吃早饭，我陪你一起。”

此言一出，小夏更是双手托着下巴，眼满红心地说：“洛翊要是这么对我，我愿意为他哐哐撞大墙！”

她的声音不低，引来了同学们的侧目。

“别乱说！”我拍了她胳膊一下，“洛翊只是关心同学。”

小夏“啧”了一声，小声嘟囔：“怎么没见他这么关心别人啊！”

洛翊依旧置若罔闻，他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我手里，“快点吃，等下告诉我你有什么忌口，以后我注意点。”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轻描淡写，却让我的心狠狠悸动了下。

说完，洛翊低头吃着馄饨，他吃饭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不时看一眼昨天的笔记。

不知为何，我竟然忘记了拒绝，受到蛊惑似的吃了一颗馄饨，比以往的都好吃。

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思念泛滥成灾，我都会去那家店点上一碗馄饨，却再没有彼时的味道。

冷冬时节，热气腾腾的食物让人倍感满足，一股暖流从唇齿蔓延到喉咙，再到全身的血液。

心不在焉的我并没有留意到小夏和她同桌间“眉飞色舞”的互动。

青春懵懂的年纪，对感情向往且敏感，很多事当事人也许没有察觉，但旁观者早已看出端倪。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一周，洛翊每天都给我准备早餐，而且还没重样。

我不只一次提出要给他早餐钱，每次洛翊都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像只大狗狗，虽然明白他十有八九是装的，可我就是狠不下心坚持。

同学们私下难免议论，可也不十分意外，毕竟暗中谈恋爱的小情侣也是存在的。

第五天的时候，我把洛翊叫了出去。

灰白的天际，雪花纷扬。

我们走在操场上，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白色的哈气。

“洛翊，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明天开始你不要再帮我带早餐了。”

尽管一番说辞准备了两天，开口前我还是犹豫不决，我始终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善意，哪怕这善意是种负担。

洛翊停下脚步，语气没有起伏地问：“为什么？”

我也停了下来，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迟疑了两秒，说：“我知道你人好，关心同学，但是别人未必这么想……”

话刚说到一半，洛翊笑着打断我：“你的意思是，怕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点头，紧张得手指搅在一起。

“什么样的人看到的事物就是什么样的，你信不信，无论你做得多得体，总有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既然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何必难为自己？”

他的声音有初雪般的沁凉，很轻，又令人信服，“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是……”

“或者说……”洛翊再度插嘴，他微微俯身，拉近彼此的距离，轻笑地看着我，“其实是你对我有意思，才会心虚？”

我感觉脸颊瞬间发烫，反应过激地往后跳了一步，“胡、胡说八道，谁会对你有意思啊！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灵魂超无趣！

洛翊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笨蛋。”

一个动作，让我怔在原地，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这是第一次有如此亲昵的举动。

没等我反应过来，洛翊已经拿开了手，“回去吧，外面冷，你身体刚好，别再生病了。”

教室门口，小夏东张西望。

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摆了摆手，快步走来，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

小夏性格活泼，对待朋友又细心，是那种连同性都会喜欢的女孩子，算是我同学中关系最要好的。

“洛校草，梦梦借我一下哈！”她笑嘻嘻的，对我的眼色视而不见。

洛翊点了点头，抬步往教室走去。

等到他走远，确认听不到这边对话的时候，我无可奈何地开口道：“以后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叫借我啊，他又不是我的谁。”

小夏松开我，故作老成地摇摇食指，一副看透所有的样子，“此言差矣，根据我的阅历判断，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你的阅历都来自韩剧吧？”我笑，“刚才我们聊过了，他差点以为有意思的是我，所以你的阅历不准，那些甜剧什么的平时消遣看看也就算了，别当真，会被误导。”

语毕，我轻拍她的肩膀，“快上课了，回去吧。”

小夏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着“这不科学啊”，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

然而，颓废的情绪不会持续太久，她很快振奋精神追了上来，在我耳边叨叨平时观察的种种迹象。

用如今流行的话来形容就是“嗑CP”，想当然地认定两个人是一对，并把微小的细节无限放大，以此来增强说服力。

但是当时还没有这个概念。

我也不想反驳什么了，等她觉得无聊，自然就过去了，否则她一定会找更多蛛丝马迹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按小夏说得一般发展，还是当事人亲口承认的。

3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高中上半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

接连几天小雪，今天天空竟然放晴，阳光耀眼而温暖，这个冬日都变得不那么寒冷。

例行绕操场跑了两圈之后，体育老师宣布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

也不知当时谁先起的头，提议打一场篮球赛，瞬间引来一片欢呼声。

青春期是感情萌芽的时代，男生们总是靠运动挥洒汗水来吸引暗升好感异性的注意，而女生也愿意欣赏男神运动的英姿，觉得那是荷尔蒙爆棚。

虽然可能大多数人会把这份情愫埋在心里，直到为人父母都不曾表白过。

此时此刻，他们是球场上英姿勃发的少年；

她们是大声呼喊“加油”，毫不掩饰爱慕之情的少女。

球场边，女生们喊着洛翊的名字，为他的每个动作而疯狂。

我对篮球知识仅仅略知一二，也不是球迷，即便如此也看得出洛翊在这群男孩儿中球技是非常出众的，他在场上非常活跃，无论是带球过人，还是拦网，身影都相当具有美感。

特别是开场仅五分钟精准投篮的三分球，那出色弹跳力连我都忍不住为他喝彩。

旁边的小夏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梦梦，你看到了吗？刚才那一幕，帅得堪比NBA啊啊啊！”

周围都是尖叫声，小夏的声音完全听不出突兀。

“听到了听到了。”我挪开她的手，揉揉发痛的手臂，视线不由得飘到了洛翊的身上。

迎接队友击掌庆祝后，洛翊迅速回到比赛状态。

说实话，因为在冬季的室外，男孩子们没有穿球衣球鞋，比赛打得有点束手束脚，如果没有洛翊，或许围观的女同学根本就寥寥无几。

洛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在发光。

很少见男生穿白色，不耐脏，尤其在冬天。

正因难得一见，所以他本身就是一道绝佳的风景线。

耳边那些喧嚣的声音渐渐远去，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也变得虚幻，如电影镜头一般，我的眼里只有洛翊的存在。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天啊，小心！”

我看到洛翊的神色陡然一变，他盯着我的方向，喊道：“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一颗篮球裹着寒风朝这边袭来，想躲开已经来不及，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我本能地推了小夏一把。

下一秒。

“砰”的一声，篮球砸到了我的脑袋。

伴随着闷痛，我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渗出来。

“梦梦……”

“完了，砸到人了！”

“苏梦！”

眼前一片漆黑，听觉却格外灵敏，我听到小夏带着哭腔的声音；

听到众人担忧的议论声；

听到洛翊撕心裂肺般的呼唤，他一直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少年，从未如此失态过，真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真想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没事。

然而，我只能任由身体无力地下坠，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感觉自己落入了温暖的怀抱，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夏天。

我想，一定是洛翊来了……

与此同时，洛翊跪在地上，稳稳地抱着我，明明他站在离我相对较远的位置，却最先到我的身边。

白色羽绒服蹭上鲜红的血，有种瑰丽的美。

“快去找老师，让他叫救护车！”

洛翊冲着人群吼道，大家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班长跑去找体育老师，体委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同学们纷纷围了上来，小夏更是跌坐到地上失声痛哭。

关于此事的后续，都是小夏告诉我的。

她说，校医赶到的时候，我流的血已经彻底湿透洛翊的手帕，那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校医务室完全有条件处理。

偏偏洛翊抱着我不肯放手，小夏的原话是：“他护着你的样子，就像野兽一样，而且他的眼睛都红了，真的是又Man又让人心疼！”

不久后救护车就到了，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医生说需要有人陪同去医院，闻讯赶来的班主任季老师交代好班长相关事物后，准备随车离开。

这时，洛翊说了一句：“老师，我也去。”

季老师年纪不到四十岁，是高一的学年组长，教学经验相当丰富，用她自己的话说：把你们的小心思都收起来，这么多年我什么学生没见过。

她对班级纪律要求严格，但生活中也有和蔼的一面，听到洛翊这么说，季老师显然意识到什么，碍于场合她没有挑明，只略带不悦地说：“好好上课，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以学习为重。”

前几次考试洛翊都名列前茅，加上他初中时名气就很大，等于自带光环的那类学生。别说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算有，对于这样的好学生，老师也没办法疾言厉色，主要还是以劝说为主。

迎着季老师的目光，洛翊一字一句道：“确定她没事，我自然不会耽误学习，否则我肯定没心思上课。”

威胁！

同学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别说他们没见过敢这么对老师说话的人，恐怕执教近二十年，季老师也没见过几个如此不省心的。

说白了她到底是惜才，对这位很有可能是两年后的高考状元嘴下留情，小声说了句：“一起去吧。”

然后便上了车，洛翊紧随其后。

救护车呼啸着离开，因为医生已经说过我的伤并无大碍，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洛翊刚才的举动上。

“看到没有，刚才洛翊着急得呦，要说他们俩只是同学关系，我可不信。”

“不过话说回来，苏梦伤得也不轻，都昏迷了，我看着心里都有点难受。”

明恩雅轻哼了声，拂了下头发帘，道：“还有时间心疼别人，自己男神都心有所属了。再说了，和俘获洛翊的感情相比，受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她是语文课代表，多才多艺家境好，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更被大家知晓的是，明恩雅对洛翊的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因为有一个在省里当官的叔叔，连校长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自然不用像很多小情侣一样东躲西藏。

“那倒也是……”

女生在感情方面的想象力比男生多，相比之下，男同学就理智了些。

这不，体育委员严晓天开口了：“留点口德吧，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说话还挺毒。要是觉得受伤好就去拿头撞墙啊，没人拦着你。就这种素质，难怪洛翊看不上你。”

严晓天字句都是冲着明恩雅去的，后者嗤笑，“严大体委，你是因为内疚刚才拦网用力过猛才导致苏梦受伤，还是其实私下里早就对她暗生情愫啊？不管是哪个，有本事也别冲我来，人家洛翊敢和老师叫板，跟着去了医院，那时候你在哪呢？嗯？”

“明恩雅！”严晓天指着少女，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

“呵呵呵，怎么会呢，你不是刚用篮球打了苏梦吗？”

明恩雅不是省油的灯，正在气头上的严晓天要冲过去揍她，幸好被其他男同学拦住。

这边女生们也纷纷劝说明恩雅。

两波劝架的人默契地把当事人分开，一场风波才算平息了些。

到医院后，医生给我的伤口缝了五针，之后仍在昏迷的我被推进了病房。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周围墙壁雪白，窗外是苍茫的暮色。

绯色的光影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对着我。

额头传来阵阵刺痛，昏倒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

我下意识地抬手右手想触碰额头，却不料扯到了手背上的针头，痛得我“嘶”了一声。

洛翊闻声回过头，两步走到病床边。

不出所料，针头被我不小心扯掉了。

护士姐姐帮我重新输液后，微笑着叮嘱洛翊：“小女朋友这么马虎大意，你要多留心才是。”

昂？小女朋友？

大概是受伤导致脑子慢了一拍，等我反应过来那句话含义正要解释的时候，洛翊已经开口回复：“是，我会注意的。”

护士姐姐笑着对我说：“小妹妹好幸福呀，小小年纪就遇到这么喜欢你的人，要好好珍惜呀！”

说完，在我错愕目光的注视下，护士姐姐离开了。

病房恢复安静，恍若能听到药液滴落的声音。

洛翊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那件染血的羽绒服搭在椅背上。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药液的流速，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今天谢谢你了。”气氛静得沉闷，我有点透不过气来，小声说道。

闻言，洛翊望向我，似笑非笑，“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况且真想感谢我，就听护士姐姐的话，好好珍惜我。”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嗔怒道：“还说呢，刚才干嘛不解释清楚啊！”

洛翊没有马上回答，而且静静看着我，他的眼睛闪着星芒般的光亮，堪比女生白皙的脸庞此刻升起一抹可以的绯红，他的喉结滑动着，再开口，语气有融雪般的温柔。

“因为我不想说谎。”他说。

脑袋一下子宕机，我嘴巴微张，震惊地盯着他。

似乎怕我没听懂，洛翊“好心”地更加直白表达了一遍，“因为我不想否认自己喜欢你。”

他亦注视着我，眸光带着一种深刻的情愫，那一秒，我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下。

对视的时间感觉无比漫长，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我还没有意识到身体里澎湃的东西代表着什么，想若无其事地说“开什么玩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且我感知到，自己更害怕听到他承认这只是个玩笑。

洛翊伸出右手，轻轻抚摸我额头的纱布，按说我应该感受不到他的触碰才对，可像是有一片羽毛落在我的心上，痒痒的。

我动了动嘴唇，听到的却是他的声音。

“还记得你因为早餐的事把我叫出去，我当时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吗？”

我木讷地点头。

洛翊唇畔含笑，只是目光中多了些许他本不该有的落寞，“其实是我对你有意思，虽然我嘴上说着问心无愧，实际早就心慌意乱，怕你看出端倪，更怕被你拒绝。”

他轻轻摸了下我的脸颊，然后收回了手，回忆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把我当成学习上的假想敌，很早就知道了。”

隐藏的心事被戳穿，我正襟危坐，警惕地看着他。

洛翊不以为忤，反而宠溺地笑笑，“还记得刘燃吗？初中我们同班。”

“所以是她告诉你的？”我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

我认为把情绪掩饰得还算好，况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洛翊是个挺容易相处的学霸，如果不是他突然提起，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因为嫉妒而讨厌他那回事了。

但有些事，有些人会帮你记得。

刘燃，与我小学小学相伴三年的同桌，也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听我抱怨洛翊如何如何最多的人。

到了中学，我们不在同班，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后来彻底失去了联系。

如果是她为了接近洛翊而出卖朋友，倒也说得通，不过归根究底还是怪我自己当时年纪小口无遮拦，不懂掩饰。

“也对，毕竟洛大校草一直是风云人物，异性缘没得说。”各种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昔日他的好都化作乌有，我甚至怀疑他有早餐里下毒，于是冷冷地说：“所以呢？你是想用温柔攻势让我喜欢上你，然后再甩了我，以此报复？”

洛翊没有说话，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笑容里有纵容，有无可奈何，还有一抹悲伤。

他似乎在等，想知道我究竟能说出怎样伤人的话来。

彼时的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讲话都不经过思考，只一味地想伤害他，觉得他的沉默意味着理亏，便更加肆无忌惮道：“那你肯定要失望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今更不可能给你报复我的机会！请你离开，我不想和居心叵测的人待在一起。”

一秒……

两秒……

三秒……

洛翊缓声问：“讲完了？可以给我解释的机会了？”

我扭头看向别处，懒得理他。

洛翊初雪般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在你心里，我至于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记仇，甚至报复你吗？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有意打听你的事，刘燃有机会靠近我吗？”

印象中，刘燃有点婴儿肥，脸上带着点小雀斑，先不论女大十八变的说法，至少当时的她相貌不算出众，的确不太能入得了洛翊的眼。

我斜睨着他，表示怀疑：“别告诉我你从那时候起就对我图谋不轨，鬼才信！”

“我的确是在知道你们曾经同桌之后主动询问了一些事情。不过你要是问什么开始喜欢你，”洛翊微微眯眼，似在回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洛翊说，我的名字也贯穿他的学生时代，四年级打招呼以前，他记不清多少次听到老师说“苏梦”，那时候年纪小，只有好奇心，不懂其它。

升到中学后，得知我们在同校，他也仅仅感慨缘分的奇妙，却在不知不觉中对我多了几分留意。

“几个月前开学，在教室里看到你，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就一瞬间，我知道，自己沦陷了。”

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已经落在他的脸庞，迎着我的目光，洛翊自嘲一笑，“很奇怪对吧？连我都感到难以置信，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尽管明白没有那个立场，还是忍不住关心你。”

我抿了抿双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洛翊的语气太真挚，让我没办法违心地去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他的落寞又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洛翊继续道：“原本我是没打算这么早告白，想着来日方长，先以同学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以后再告诉你这一切。可是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的一刻，失去你的恐惧几乎让我发狂，我不想再等下去，我必须让你清楚这份心意，并且明确告诉你，我喜欢你，从这一秒开始，将正式追求你。”

优秀如他，言语又这般坚定，说一点不动容是假的。可现实摆在眼前，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

思考片刻，我由衷地说：“洛翊，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还小，不适合谈论感情的事，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以后我们还是同桌，只是同桌。”

冬天的暮色总是很早降临，窗外的天际只剩最后一抹异彩。

洛翊背对着窗户，他的笑容格外温柔，声音带着蛊惑般地说：“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要你现在就答应我，只是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希望在你想谈恋爱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我。而且……”

他忽然身体前倾，拉近彼此的距离，凝望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能笃定，对我没有一点心动吗？”

空气中漫着栀子花的气息，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攻略性，我紧张得屏息，看着那张俊美到妖冶的脸，心脏跳得很慌。

就在差点要窒息的时候，洛翊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微笑着起身，“晚饭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随口说了句“扬州炒饭”，直到洛翊关门离开，才如梦初醒般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疼痛提醒我，方才的一切并非梦境……

晚饭结束没多久，所有的药也都输完了，医生说没感觉特别不舒服的话可以出院。

洛翊让我留院观察一晚再说，我是一刻不想多呆，当晚就回了家。

洛翊打车送我回家，我们坐在后座，他叮嘱伤口不要碰到水，最近清淡饮食等等。

我一一答应，声音几不可闻。

计程车抵达小区，我匆匆说了句“再见”，然后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我没有回头，即便如此，依旧能感受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我越走越快，最后索性小跑了起来。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打开灯，我倚着门，右手按在胸口平复情绪。

我家算是小康之家，父母做了点小生意，开了几家餐饮店。前两天刚去外地考察，想在其它城市再开分店，按计划还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这时候QQ响了一声，是小夏发来的消息，她询问我的情况。

我立即回复消息。

——小伤而已，我已经回家了，别担心。

消息发出去片刻，小夏的电话打了过来，一接通，就听到她的啜泣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担心死我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我安慰她：“傻瓜，是我自己没躲开，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小夏属于那种你对她好十分，她就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的人，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是本能地推开她，小姑娘就内疚得不行，认为我受伤是她害的。

结果就是我苦口婆心安抚了十几分钟，她的哭腔才渐渐消失。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小夏绘声绘色形容着我昏倒之后的场景，比如洛翊威胁老师，比如严晓天与明恩雅的争执等等。

最后，小夏得出一个结论：“梦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相信我，洛翊绝对是喜欢你！”

如果今天傍晚以前听到类似的话，我都会觉得是莫大的笑话，但是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让我趁机回避这个尴尬的话题。

妈妈说，她和父亲的航班刚落地，开机才看到季老师的短信，问我伤的重不重，要马上买最近的凌晨航班往回赶。

我忙说：“不用不用，医生都让我出院了，肯定没大事儿，您就别担心了嘛！”

在我一再劝说下，父母亲才算放弃了连夜回来的想法。

结束通话，已经晚上十点，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伤口突突跳着，洛翊的话萦绕在耳边，眼前浮现他表白时的深情。

以及他那句“你能笃定，对我没有一点心动吗？”

夜深人静，月影婆娑，我无法坚定地否认他的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痕迹。

4

翌日一早，我按时坐公交车去学校。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道路两旁都是厚厚的积雪，马路上的雪虽然被清洁得差不多，但车速极其缓慢，到达学校的时间比平常晚了十分钟。

教室门口，我遇到了严晓天，他万分抱歉地说昨天是自己的失误导致我的受伤。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是我自己没躲开，不是任何人的责任，你就别多想啦！”

洛翊已经来了，隔着距离，他视线落在我的额头上，莫名地，我感觉伤口有种灼热感。

平时关系比较不错的同学都特意过来向我表示了关心，窗外飞雪，教室里一片暖意融融。

下午第四节是自习课，上课铃响不久，季老师来到教室把我叫了出去。

起初我没多想，以为老师是关心我的伤，但是她并没有带我去办公室，而是到了目前无人使用的钢琴教室。

老师先是询问了我的伤势，又叮嘱有不舒服要及时同她讲。

谢过她，我乖巧地看着季老师，等着下文。

果然，沉吟两秒，季老师清了清嗓子，语带犹豫地说：“老师知道你是积极向上的好孩子，我也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自然理解年少时美好的悸动。但是你们年纪还小，有些事现在考虑为时过早，把握好当下，好好学习，无限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们……”

我一听就明白了，季老师谈的是早恋问题，可是我压根没动那个心思啊！

刚想开口解释，季老师继续说：“昨天我跟洛翊一起陪你去医院，你到病房之后，原本老师让他先回来上课，结果洛翊说只有亲自守着才放心。甚至直白地告诉我，他喜欢你，是单恋，处分也好，开除也罢，他不会放弃这份感情。”

忽然想起昨天护士姐姐别有深意的那番话，相信当时是亲眼见证了洛翊和老师“对峙”的一幕。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惜宣告自己的感情，只为陪在我身边身边；

他将所有责任揽了过去，让我可以“全身而退”。

眼眶发涩，我的心一阵阵地疼。

季老师见我红了眼睛，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忙安慰道：“老师并非不辨是非的人，看得出你们还没到早恋的地步，你们也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如果你对他没有同样的心思最好，若也产生了懵懂的好感，也不要过早开始这段感情，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洛翊会背上很严重的处分……”

季老师又语重心长说了很多，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

我忘记自己怎么走出钢琴教室，怎么走回教室，一路上脑海都是洛翊的脸庞。

教室门口，我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我没有去座位，而是去了洛翊的身旁。

他仰头看我。

我垂眸俯视他。

然后。

在今冬最大的一场雪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将洛翊拉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我大步往前走，洛翊跟在后面，我们的手始终牵在一起，我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紧……

钢琴教室的门再度打开，我拉着他走了进去。

前后过了仅几分钟，“故地重游”的我心境大不相同。

心跳如雷，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我把洛翊抵在了墙壁，他比我高出不少，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而我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望着他，无比郑重地问：“你昨天说的喜欢我的话还算数吗？让我优先考虑你的话还算数吗？”

过往十几年，我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此刻的场景绝对是最疯狂的举动。

可我觉得值得。

既然他那么好的他甘愿为我冒险，愿意向我走近九十九步，为什么我不能走向他呢？

“算。”

一个字，是他的回答，是他的承诺。

深吸一口气，我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认真想过了，现在对你并不讨厌，也许有那么一点好感。不过现在不适合考虑那些，我想说的是，若几年以后你还喜欢我，我……”

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成拳，我用尽所有勇气告诉他：“我们就在一起吧！”

回应我的是温暖的怀抱，他的双臂圈得那样紧，仿佛要揉进骨血再不分离。

温柔而叹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我等你，等着我们在一起。”

他的唇印在我额头的纱布，洛翊说这是盖章，谁也不能反悔。

窗外是银装索裹的世界，校园被渲染得如童话般美好。

黑色钢琴在闪烁着光，仿佛弹奏着无声的幸福音符。

我们紧紧相拥，未来似乎也会像童话一样完满。

后来的时间里，我们一如往常地相处。虽然看似和以前一样，但是在同学眼中我们已经是一对，因为彼此的交流都是光明正大的，老师没什么确切证据，反正也没有影响成绩，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假如，一切按部就班地发展，或许我和洛翊真的会像约定那般，在合适的时间，成为恋人。

可惜，对于过往，从来都没有“假如”，命运的轨迹也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去行进，所以我们，终究分崩离析。

5

高三文理科分班，我选了擅长的文科，小夏也一样。

洛翊本来也想选文科，他是物理课代表，过去两年物理成绩几乎满分，数学和化学丢分也不多，虽然他科目分数都不低，否则也不会始终名列前茅，但我记得他曾说过以后想搞科研，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时的相伴让洛翊可能与梦想失之交臂。

我对他说，来日方长。

说这话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留给彼此相处的时间，竟少得可怜。

高三学习任务越发繁重，步入这个年级就等于进入了高考倒计时，每天刷不完的题海，课堂上老师争分夺秒地讲，在晨昏去学校，伴着星辉回到家简直司空见惯。

我与洛翊碰面的时间差不多只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一小会儿，还要带着小夏一起。

分班意味着各自有了新的圈子，除了学习，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夏成为饭桌上最活跃的那个人，更多的时间里，我与洛翊只是聆听，偶尔视线交汇，相视一笑，又不着痕迹地躲开。

时间久了，连小夏都察觉出了异样，她旁敲侧击提醒我，要抓牢洛翊，像他那样的男孩子，太容易被觊觎。

作为当事人，我自然更早发觉到问题的存在，也知道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明恩雅就是其中之一，她堂堂语文课代表选择理科，目的不言而喻。

私下里有人说，比起“翊梦恋”，他们更支持“翊雅恋”，因为整段感情里显然洛翊付出得更多。

流言，起初还能视而不见，慢慢地，我不禁也怀疑洛翊跟明恩雅的关系……

于是，每次见面我对洛翊刻意表现得冷淡，我希望他看出端倪，然后向我解释他们只是同学，只要他亲口说一句，哪怕全世界都不认同我们，我也可以坚定地走下去。

然而，他没有解释。

高三下班学期，冲刺的最后阶段，有的人却提前拿到了保送名额，成为高考大军里最轻松的存在。

其中必然包括洛翊。

国内一等学府京辉大学向他抛来橄榄枝，答应他可以免试入学，九月份直接报道。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婉拒了。

我小跑到洛翊的教室门口，看到明恩雅正在同他讨论什么。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人家佳人在侧，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正要离开，不知道里面谁说了一句“洛翊，有人跨越千山万水来看你了呦。”

随后是响起男生起哄的声音。

洛翊同明恩雅打了声招呼，走向我。

明恩雅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目光透着挑衅的意味，好似在说：他喜欢过你又怎样，现在可以时刻看到他的人是我。

而我，只感到阵阵疲惫。

春末时节，草木已绿。

巨大的梧桐树下，我与洛翊相对而立。

“坏丫头，你有多久没主动找我了？”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

我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听说你拒绝了京辉的邀请，所以过来问问。”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感动呀？”洛翊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只刚午睡醒来的猫。

我一头雾水，抬头看着他。

“我想一起经历高考，考同一所学校，到那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交往了吧？”嘴角微扬，他的眼眸有细碎的光芒。

这么说，他是为了我？

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我的模拟考成绩如果上重点大学应该没问题，但是想要考上京辉，除非是超水平发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洛翊接受邀请，大学四年我们可能要异地。

好不容易心脏泛起一丝柔软，我想劝他再考虑考虑，竟然看到了不远处明恩雅的身影。

她并没有看过来，而是倚着一棵树看书，光影打在她的侧脸，发梢随着夏风舞动，美得好似一副画卷。

学校这么大都能偶遇，说不是故意谁信啊？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却瞬间勾起我的怒火。

方才的甜蜜荡然无存，我冷笑一声，“大情圣，你到底是因为我，还是为了别的红颜啊？”

洛翊背对着明恩雅，并不知道她的到来，听到我的话，好看的眉微蹙，声音染上几分清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想怎么选择是你的事，别让我背锅就行！”

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我大口喘着气，胸腔很疼，窒息般的疼。

洛翊有些慌了，他上前一步想抓我的手，被我躲开。

“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吧！”

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我大步离开，而洛翊，没有挽留。

树荫下，男孩儿的身影孤单而落寞。

忽然，他的右手紧握成全，狠狠地砸向一旁的树干。

手背被划破，有血珠渗出来，洛翊只冷冷看了一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我跟洛翊开始了冷战，准确来说是不再碰面。

每顿午饭我都打回教室来吃，小夏陪我一起。

她问过我是不是和洛翊吵架了，我的沉默估计就是最好的回答。

小夏默默抱住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胜过所有安慰的言语。

其实，冷战久了总会有结果，重归于好，或者挥手拜拜。

而我们唯一的一次冷战，以我的消失宣告结束。

五月。

十几天没下雨，今天温度飙升到三十三度，吊扇吭哧吭哧转着，学生们一边做题一边拿着厚重的书扇风。

这节是英语课，老师正在黑板奋笔疾书。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格外醒目，说是考生的催命符一点也不为过。

一节课过半，季老师敲了敲门，高三她继续担任我们的班主任。

季老师走到讲台上，同英语老师低声说了什么，英语老师点头。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苏梦同学，刚才你家长来电话说，你奶奶住院了，我给你批假，你回去看看吧！”

走廊里，季老师这样说，她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拍拍我的肩膀。

一时间，强烈的不安将我吞噬，现在是重要时期，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父母不会告诉我，更别提电话打到老师这里了。

接过已经签字的假条，我匆匆向老师道谢，大步离开。

高中时代已经可以携带手机，只是上课要关机。

边下楼边开机，拨通父亲的电话，我的手颤抖不已。

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爸，发生什么事了？”

“等你到医院再说吧。”父亲说了病房号，不忘叮嘱道：“路上小心。”

父亲语气里的无力让我更加不安，小跑出了学校，拦了辆计程车直奔医院。

到达病房，我看到满头华发的奶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苍老的手背上输着液。

父亲站在窗前，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高大的背影透出一种莫大的无力感。

母亲坐在病床边，满脸泪痕。

另一边，一位穿着朴素的阿姨偷偷抹眼泪。

我见过她，是专门照顾奶奶的徐阿姨。

“爸，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父亲转过身来，母亲也站了起来，他们示意我出去说。

病房外，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我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下午，徐阿姨趁着奶奶午睡出去买菜，回来后看了眼奶奶依然睡着，但是额头都是汗水，表情痛苦。

徐阿姨叫了两声也没叫醒，于是就叫了救护车，又马上联系父母。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诊断是脑出血，由于发现得不及时，患者年龄又大，能不能苏醒还是未知数。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奶奶虽然已经年过八旬，但平时精神状态都很好，每年按时体检，情况良好。

沉浸在悲伤中的我理智全无，父亲转述医生的诊断和解释也听不进去，只知道哭。

整整三天我没有去学校，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其他时间都留在医院，奶奶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三天，我的喉咙发炎，疼得吃不下东西，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中午的时候，小夏打来电话关心奶奶的情况，得到的还是失望的回答。

同时她告诉我，洛翊又去找她追问我的行踪了，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奶奶出事当天，我就收到了洛翊的消息，没回。

电话，不接。

我已经身心俱疲，眼下只有奶奶的安危最重要，其他的什么也不想管，联系不到我，洛翊当然会去吵小夏。

“难为你了姐妹，我明天就回去上课了。”我说。

今天医生找爸妈谈话，我也在场，对方比较含蓄地说病人苏醒需要时间，建议我们留人陪护就好，不需要大家都在这里。

潜台词其实都懂，醒与不醒，看造化了。

所以我决定回学校上课，考上好的大学，是送给奶奶最好的礼物。

第二天我进教室没多久，椅子还没坐热洛翊就来了。

昨晚下了场大雨，清早的空气有一丝凉意。

操场上，我们并肩走着。

只有高三才会在这个时间上早自习，远处只有几道身影。

就这样走了一圈，他没讲话，我亦无言，好像只要不吭声，这条就永远不会有尽头。

终于，他拉住我，停下脚步，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你是又生病了吗？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我真后悔没坚持和你同班。”

他的睫毛长长的，琥珀色的眼瞳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心软，可现在我的内心一片荒芜，除了奶奶，没办法关心任何事。

见我不想回答，洛翊又说：“我联系不上你，去问小夏，她什么也不肯说，可明明她什么都知道……”

“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我抽回手，插在兜里，不再给他握住的机会，“也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迎着那张错愕的脸，我微笑，真是奇怪，此情此景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梦梦，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如果是明恩雅，我以后再也不和她讲话了……”

他急切地想表达什么，而我已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洛翊，谢谢你几年的照顾，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值得最好的女孩子，而我显然不是。所以，当初的约定，算了吧。”

心脏仿佛破了个洞，冷风灌了进来，发出无人听到的悲鸣。

洛翊笑了，也慌了，“别说这种气话，我受不了，真的，梦梦，别这么伤害我。”

微风吹过，在我和他之间。

那一秒，清晰地看见他眼底氤氲的雾气，湿漉漉的，像只委屈的大狗狗。

“不是气话，有些人说的没错，明恩雅的确比我强。”

洛翊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揉碎一般，“我他妈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要你，懂吗！”

这是第一次听到洛翊讲脏话，是第二次看到他悲伤的目光，上一次是告白……

我摇头，“与我无关，从此以后，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肩膀的那双手更加用力，洛翊瞪着我，语气前所未有地冰冷：“你确定？”

“确定。”

他放开了我，转身。

某个瞬间，我似乎看见钻石般的光芒从他的眼角滑落，可是他没有回头，我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没有丝毫留恋。

他不曾回头，即使在后来无数个梦境中，洛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泪水迷蒙了视线，我的少年，走了。

不是所有告别都可以好好说“再见”，有些人，一个转身，从此天各一方。

第二天，学校传出洛翊退学的消息。

我曾以为，最多以后就是形同陌路，至少有机会碰面，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如此决绝。

他是很多女生爱慕的对象，大家默认我们是一对，现在想当然觉得洛翊的离开与我脱不了干系，同学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许敌意。

只有小夏，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陪在我身边。

那段时间，我承受了很多压力，真正压垮我的，是高考前两天，奶奶去世。

我带着悲痛走进考场，结果不出所料地发挥失常，比一直稳定的模拟考试成绩低了近二十分。

最后，被本市的重点大学录取，父母安慰我说这样最好，离家近。

伴随着高考的结束，青春时代也被画上了句点。

有笑，有泪；

有相识，有离别；

有爱，有……失去。

所幸，年少不再，有些人依然在身边。

6

机缘巧合之下，小夏和我读了同一所大学的经管系，她加入了两个社团，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而我每天就是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

每间寝室住着四个女孩子，除了我和小夏，另外两位都是大二的学姐，比起每节课提前到达教室的我们，那两位偶尔旷课，平时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

大二，我加入了学生会， 并且成为当年国庆晚会的主持人，搭档同系学长慕泽。

小夏旁敲侧击说慕泽有意思。

她曾问过我为什么会和洛翊分开，难道只是因为明恩雅？

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却没有准确的答案。纵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依然那么“作”。

小夏加了高中的群，消息比较灵通，她听说洛翊后来去了哈佛大学，而明恩雅也考入了当地一所名校。

郎才女貌，天作自合，估计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而小夏大概也认为我和洛翊算是缘尽了，才开始暗示、明示慕泽对我有意思。

我已不是高一时代的苏梦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小心思，都懂。

只不过慕泽并未表白，我们的往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又被人说“自作多情”。

直到他大学毕业，慕泽与我依旧是好朋友的关系。

一年后，我步入社会，此时慕泽已经是一间公司的部门经理，慕泽在大三寒假就在该公司实习，他能力出众，实习结束前，经理开出优厚的条件希望他以后能够加入，对于他的晋升，我觉得是情理之中。

慕泽说公司正在面向应届毕业生进行招聘，问我和小夏有没有兴趣。

缺少经验的我们自然珍惜一切机会，便一起参加了面试，最后双双被录用，岗位是和专业没多大关系的行政助理，以及招聘助理。

工作一年，我积累了很多经验，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熟悉了酒桌文化。

虽然作为主管慕泽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但是人总要学会自我成长。

相比之下，小夏的岗位应酬屈指可数，年会和团建是她为数不多需要参加的饭局。

应酬完回家，刚洗过澡，小夏就发来消息，说洛翊要回来了。

长久以来我刻意回避那个名字，以为不提就代表着忘记，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两个字早已镌刻在心底。

而且留下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生生的疼。

今天喝了几杯红酒，胃部绞痛着。

也好，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忽略掉叫嚣的思念？

7

小夏告诉我周末有场同学聚会，想让我陪她一起去。

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洛翊当年的突然离开，高三的最后一段时光不算美丽，过去几次类似场合能推就推。

大概是知道我的顾虑，小夏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有人再记着那些。

最后让我妥协的是小夏的恳求，没办法只能答应。

无巧不巧，第二天慕泽想约我周末吃饭，我也只能先推掉。

时间很快来到聚会的日子，地点在本市一家蛮有名的饭店。

晚上六点，我和小夏到达包房的时候，一间大包的两张桌子已经快座无虚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见到我们，或笑着打招呼，或者摆手。

对我而言，这些人都是几年不见，彼此的脸上褪去了青涩，那些在题海里奋笔疾书的时代，恍如隔世。

以前每班百八十个学生，毕业就各奔东西，如今到场的也就三四十人。

小夏是参加得多，是活跃分子，相比之下我与他们之间多了几分陌生。

班长笑着打趣：“苏梦真是大忙人，咱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我笑，“打工族，身不由己啊！”

众人哈哈一乐，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昔日同窗在一起的话题，聊青春，聊成就，聊憧憬，在场的人反正不会说自己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不在场的，被提起的可能就是，“某某投的股票又跌了”、“某某离婚”之类的。

在座的同学里，有人还在读研，有人已结婚生子，无论处于哪种状态，岁月都在所有人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很快融入一个群体是成年人的必修课，何况是旧识，不一会儿我也开始和大家热络起来。

这时，服务员走了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对年轻的男女随即出现。

班长猛地一拍手，起身迎了过去，“好久不见，洛大校草，啊不，应该叫洛老板了！”

从那道身影闯入视线，我的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

洛翊穿着合体的西装，握手的时候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腕表熠熠生辉。眼睛明亮如初，却也多了几分睿智的感觉。

初秋时节，明恩雅穿了件及膝的风衣，露出白皙的紫小腿，里面是一条长裙。

他们站在一起宛如璧人。

身旁的小夏担心地握住我的手，小声道：“对不起啊梦梦，我不知道他们会来……”还是一起来的。

收回视线，我笑着摇头。她说得对，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而我，也该学会让过去，彻底过去。

寒暄之后，洛翊、明恩雅被带到座位，在班长身边、我的对面。

坐定后，班长爽朗一笑，“今天也是盛况空前啊，洛翊、恩雅，以及咱们就在本市却不见其人的苏梦都来了，值得庆贺，来，大家共同举杯欢迎他们！”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畅饮。

烈焰红唇的明恩雅浅酌一口，然后凑到洛翊的耳边说着什么，珍珠耳环发出刺眼的光芒。

洛翊微笑，眸光温柔。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嗯，满嘴苦涩。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苏梦，你有什么不甘心的？你有什么资格难过？当初说分开的是你，不作天不作地只作洛翊的，是你啊！

所以，他一眼都懒得看你，活该！

坐下后，小夏对我说：“要不我们回去吧？看着他们两个，我都得堵得慌。”

“没事。”我说。

听他们谈话才知道，留学期间洛翊在财经圈混得风生水起，淘到了第一桶金，这次回国是和大学学长创业，据说公司已经开始运营。

而明恩雅，也在他的公司上班。

曾经，关于洛翊的所有消息我都自动屏蔽，小夏顾及我的感受，也不怎么讲。

现在一股脑儿地全都听到了，果然，出来混都要还的。

8

酒过三巡，聚会开始忆往昔了，体委严晓天还对我受伤的事感到自责。

我一听，暗道：坏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笑着说道：“我记得那次洛翊陪着苏梦去的医院，简直不要太浪漫啊！”

此话一出，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说话的妹子脸色通红，看似已有醉意，继续道：“当时你们多要好，我以为自己能见证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呢……”

班长尴尬地笑着。

明恩雅垂眸，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我下意识地看向洛翊，不料撞进了他的视线。

这是今晚的第一次对视。

是六年来的首次对望。

而他，嘴角有一丝笑意，冷漠，嘲弄。

我怂了，飞快移开了视线。

最后还是班长打了圆场，这页算暂时翻过去了。

我刚松一口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慕泽。

小夏凑过来一看，眼珠一转，慧黠道：“他是一刻不见甚是想念，还是怕别人把你拐跑啊？”

本来我就想低调出去接个电话，被小夏这么一说，大家都看了过来，眼神带着八卦的意味。

“别乱说。”我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夏做了个“遵命”的手势。

我起身边往外走边接起电话，“喂，慕泽。”

走廊，我随手带上门，靠着墙壁。

“梦梦，你还在外面吗？”

似乎是喝了酒，慕泽的声音有几分慵懒。

“嗯。”

“我……想见你，”他笑了一声，“今天真的很想见你。”

完了！这是要摊牌了？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发生的“精彩画面”。

都知道我和小夏关系好，趁机想打听点事情，这不就问到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夏慢悠悠喝了口啤酒，才说：“男朋友没有，追求者倒是有。我家梦梦大学时期可不缺人追，她的眼光，一般人肯定看不上。不过这位慕泽学长够有恒心的，四年了人家还不放弃，学长温柔的呦，我都想替梦梦答应了。”

她一说完，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小夏挑衅地看着洛翊，哼，让你们炫耀！谁不会啊！

洛翊的右手转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旁边的明恩雅叫了好几声他才察觉到。

五分钟后，我回到包间，严晓天笑着说：“苏梦同学是不是好事将近啊？结婚的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去喝喜酒。”

此言一出，起哄的大有人在。

起初我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到小夏有几分得意又有点心虚的小表情，就猜到了八九分。

我硬着头皮笑，“嗐，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有好消息，我会和你们分享的。”

菜陆续上来，气氛渐渐安静了些。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补妆，不料明恩雅随后就跟了过来。

室内温度很高，她穿着裙子也不显突兀。

“好久不见。”

她踩着高跟鞋，对镜子里的我说。

“好久不见。”

实在记不清最后一次碰面是什么时候，只从别人口中知道，她去了M国，洛翊也在那里。

明恩雅撩了下头发，举止妩媚，一枚钻戒在她无名指闪耀，那光芒好像划过了我的心脏，我颦眉。

“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嫉妒，因为你离洛翊那么近，而他又喜欢你。”

几年来她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变，软糯好听，惹人怜爱。

“我很不甘心，觉得自己比你毫不逊色，凭什么它的眼里只有你。后来分班，我笃定自己的机会来了。我知道那些传闻肯定会对你们的感情造成影响，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指使人制造的流言，后来的发展，也如我所愿……”

明恩雅说了很多，如果是过去的我，可能会立刻冲过去和她扭打起来，不过现在，我可以面无表情地听下去……

晚上十一点，聚会结束。

明恩雅上了洛翊的车，黑色奔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夏气得直跺脚，“洛翊应该去看看眼科，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

“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我说。

打了辆计程车，我先把小夏送回家，等回到租的公寓已经过了零点。

今天喝了不少酒，头晕乎乎的。

走出电梯，我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洛翊。

他靠着墙，低着头，灯光洒落在墨玉的头发。

一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我呆呆站在原地。

听到响动，洛翊看过来，勾了勾嘴角，“怎么，不认识我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走过去。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可是手不争气地发抖，就是插不到锁孔。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一双修长的手拿过钥匙，一拧，“咔”的一声，门开了。

玄关处，我换好拖鞋，给他找出一双唯一的男士拖鞋，“这是我父亲的，你将就穿一下吧！”

洛翊挑了下眉，眼底笑意浓了几分。

到了客厅，我招呼他随便坐，自己去厨房倒喝的。

冰箱里只有果汁，我记得他喜欢喝橙汁，直接倒了两杯。

洛翊在夕阳壁画前驻足，我走过去把橙汁递给他。

“真难得，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接过橙汁，他说：“壁画你选的？”

“嗯。”

当初房东一家着急出国，房租比较优惠，房子也是早就装修好的，几乎没添什么家具，壁画就是其中之一。

“别站着了，过去坐。”我说。

洛翊走到茶几前，弯腰，从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袋子里拿出一瓶胃药，倒在掌心，举到我面前，“把药吃了，今天喝那么多酒，滋味不好受吧？”

犹豫了下，我取过药，乖乖吃下。

…………

夜已深，客厅亮着暖黄的灯。

洛翊就那么坐着，似笑非笑看着我，像个很有耐心的猎人似的。

于是，我先找话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见你。”

废话文学？我脸色冷了几分，“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小夏。”

此时此刻，我心里奔腾过一万只羊驼，大半夜的，跑我家玩儿惜字如金啊兄弟？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他很欠扁，但也得承认，被洛翊一气，全然没有许久不见的尴尬，好像漫长的分别都不曾发生。

我气鼓鼓地，想说“再贫嘴你就出去”，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

是慕泽发来的短信。

————梦梦，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这一刻，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我不知道慕泽是不是醒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喝醉，却能猜到，几小时以来他内心的煎熬。

早些时候，我和慕泽说：“谢谢你的喜欢，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朋友，如果可以，我半分也不想伤害到你。可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慕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已经足够出众，是我自己的问题。”

沉默了一瞬，他问我：“你心里有别人，对吗？”

“对。”

我可以试着放下曾经，接受不能在一起的现实，却无法否认，至今依然爱着洛翊，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心。

洛翊也看到了短信，神色多了几分冷，语气却如沐春风：“我怕再不来，自己的女朋友就被拐走了。”

一句话，瞬间让我泪眼迷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洛翊抽出纸巾，直接坐了过来，为我擦拭眼泪，“傻瓜，早就说过，你是我认定会一辈子喜欢的人，忘了吗？”

我没忘，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于心。可是，六年的光阴，彼此杳无音信，你又走得决绝，我又怎么敢希冀着再续前缘。

何况不只是我，就连明恩雅也曾坚信，未来她才是陪在洛翊身边的人。

我想起几小时前她说过的话。

“我以为追着洛翊到了国外，他就能注意到我。可是没有。每个周末我去坐两个小时的车去找他，他都泡在图书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那时候我一度怀疑洛翊自闭了。”

“大二的情人节，我终于鼓起勇气告白，洛翊的回答让我彻底绝望。他说，这辈子我认定梦梦了，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她的身边，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我问洛翊，如果苏梦有别人了呢？他说，要是她幸福，我会祝福；若不幸福，我就把那个男人爆揍一顿，再把梦梦抢回来。”

“我又问她，既然你这么爱她，又何必要离开？洛翊沉默了好久，告诉我，那是梦梦希望的，她想那样，我能怎么办呢？只有彻底消失才不会打扰到她，等她消气，再哄回来呗！”

说到这里，明恩雅叹息一声，“洛翊觉得你是他心的归属，也是他的劫，却一辈子都不想再逃。所以我认输啦，”她举起左手，微笑地看着那枚钻戒，“我要结婚了，新郎是洛翊公司的合伙人。对于过去的犯下的错，我向你道歉，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朋友。”

“对不起，洛翊，如果不是当初我的任性，你就不用去国外了。”

羞愧，悔恨，内疚……负面情绪充斥着内心，我感觉心脏好疼，疼得喘不过气！

洛翊搂着啜泣的我，如同哄小朋友般拍我的肩膀。

“不怪你，今天小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当初我放任留言传播，是想证明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果我早点解释清楚，你也不会生气。如果我察觉到你情绪不对，赖着不走，后来的所有都不会发生。”

“如果非要怪点什么，只能说我们在最美的年纪最到最爱的人，却不懂如何呵护这份感情。所幸，跨越大半个地球，我回来了，而你没有离开。”

他让我坐直，目光炯炯盯着我的眼睛，“夏梦同学，请问，现在我们已经成年，可以兑现当初的约定了吗？”

我记得那个约定：若几年后，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吧！

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而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我。

我握住洛翊的手，很用力地摇了摇，“很高兴再见到你，我的……男朋友！”

然后，我看着洛翊的脸越来越近，他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他的身上依旧有栀子花的香气，时光荏苒，再归来时仍是少年。

听闻，所有久别重逢，都是有人蓄谋已久。

而我挚爱的少年，回来了。